读《时间简史》

时间简史

摘录自 史蒂芬霍金 <<时间简史>>

我们的宇宙图象

早在公元前 340 年,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他的《论天》一书中,就能够对于地球是一个圆球而不是一块平板这个信念提出两个有力的论证。第一,他意识到,月食是由于地球运行到太阳与月亮之间引起的。第二,希腊人从旅行中知道,在南方观测北极星,比在较北地区,北极星在天空中显得较低。希腊人甚至为地球是球形提供了第三个论证,否则何以从地平线驶来的船总是先露出船帆,然后才露出船身?

亚里士多德认为地球是不动的,太阳、月亮、行星和恒星都以圆周为轨道围绕着地球公转。他相信这些,是因为他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而圆周运动是最完美的;他的这种看法是基于某些神秘的原因。公元 2 世纪,这个思想被托勒密精制成一个完整的宇宙学模型。地球处于正中心,8 个天球包围着它,这 8 个天球分别负载着月亮、太阳、恒星和 5 个当时已知的行星: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和土星。托勒密模型的系统可以相当精密地预言天体在天空中的位置。但是为了正确地预言这些位置,托勒密不得不假定,月亮遵循的轨道有时使它离地球的距离是其他时候的一半。它被基督教会接纳为与《圣经》相一致的宇宙图象。这是因为它具有巨大优势,即在固定恒星天球之外为天堂和地狱留下了大量的空间。

然而,1514 年波兰教士尼古拉·哥白尼提出了一个更简单的模型。他的观念是,太阳静止地位于中心,而地球和行星们围绕着太阳做圆周运动。后来,两位天文学家——德国人约翰斯·开普勒和意大利人伽利略·伽利雷开始公开支持哥白尼理论,尽管它所预言的轨道还不能完全与观测相符合。直到 1609 年,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的理论才宣告死亡。那一年,伽利略用刚发明的望远镜来观测夜空。当他观测木星时,发现有几个小卫星或月亮围绕着它转动,这表明不像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设想的那样,并非所有东西都必须直接地围绕着地球转动。同时,约翰斯·开普勒修正了哥白尼理论,提出行星不是沿着圆周而是沿着椭圆(椭圆是拉长的圆)运动,从而最终使预言和观察相互一致了。虽然他几乎偶然地发现椭圆轨道能很好地和观测相符合,但却不能把它和他的磁力引起行星围绕太阳运动的思想相互调和起来。

只有到更晚得多的 1687 年,这一切才得到解释。这一年,艾萨克·牛顿爵士出版了他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牛顿不但提出物体如何在空间和时间中运动的理论,并且发展了为分析这些运动所需的复杂的数学。此外,牛顿还提出了万有引力定律。根据这条定律,宇宙中的任一物体都被另外的物体吸引。物体质量越大,相互距离越近,则相互之间的吸引力越大。正是这同一种力,使物体下落到地面。牛顿继而证明,根据他的定律,引力使月亮沿着椭圆轨道围绕着地球运行,而地球和其他行星沿着椭圆轨道围绕着太阳公转。

在 20 世纪之前从未有人提出过,宇宙是在膨胀或是在收缩,这有趣地反映了当时的思维风气。一般认为,宇宙要么以一种不变的状态存在了无限长的时间,要么以多多少少正如我们今天观察到的样子在有限久的过去创生。其部分的原因可能是,人们倾向于相信永恒的真理,也可能由于从以下的观念可以得到安慰,即虽然他们会生老病死,但是宇宙必须是不朽的不变的。

1781 年,哲学家伊曼努尔·康德发表了里程碑般的(也是非常晦涩难懂的)著作《纯粹理性批判》。在这本书中,他深入地考察了关于宇宙在时间上是否有开端、在空间上是否有限的问题。他称这些问题为纯粹理性的二律背反(也就是矛盾)。因为他感到存在同样令人信服的论据,来证明宇宙有开端的正命题,以及宇宙已经存在无限久的反命题。他对正命题的论证是:如果宇宙没有一个开端,则任何事件之前必有无限的时间。他认为这是荒谬的。他对反命题的论证是:如果宇宙有一开端,在它之前必有无限的时间,为何宇宙必须在某一特定的时刻开始呢?事实上,他对正命题和反命题用同样的论证来辩护。它们都是基于他隐含的假设,即不管宇宙是否存在了无限久。时间均可无限地倒溯回去。我们将会看到,在宇宙开端之前时间概念是没有意义的。

1929 年,埃德温·哈勃作出了一个里程碑式的观测,即不管你往哪个方向观测,远处的星系都正急速地飞离我们而去。换言之,宇宙正在膨胀。这意味着,在早先的时刻星体更加相互靠近。事实上,似乎在大约 100 亿至 200 亿年之前的某一时刻,它们刚好在同一地方,所以那时候宇宙的密度为无限大。如果在这个时刻之前有过一些事件,它们将不可能影响现在发生的东西。因为它们没有任何观测的后果,所以可不理睬其存在。由于更早的时间根本没有定义,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可以说,时间在大爆炸时有一开端。

时间和空间

我们现在关于物体运动的观念来自于伽利略和牛顿。在他们之前,人们相信亚里士多德,他说物体的自然状态是静止的,并且只有在受到力或冲击的推动时才运动。这样,重的物体比轻的物体下落得更快,因为它受到更大的将其拉向地球的力。在伽利略之前,没有一个人想看看不同重量的物体是否确实以不同速度下落。据说,伽利略从比萨斜塔上将重物落下,从而证明了亚里士多德的信念是错的。这故事几乎不足以信,但是伽利略的确做了一些等效的事:让不同重量的球沿光滑的斜面上滚下。这种情况类似于重物的垂直下落,只是因为速度小而更容易观察而已。伽利略的测量指出,不管物体的重量多少,其速度增加的速率是一样的。一个铅锤比一片羽毛下落得更快些,那只是因为空气阻力将羽毛的速度降低。如果一个人释放两个不受任何空气阻力的物体,例如两个不同的铅锤,它们则以同样速度下降。在没有空气阻碍东西下落的月球上,航天员大卫·斯各特进行了羽毛和铅锤实验,并且发现两者确实同时落到月面上。

牛顿把伽利略的测量当做他的运动定律的基础。在伽利略的实验中,当物体从斜坡上滚下时,它一直受到不变外力(它的重量)的作用,其效应是使它恒定地加速。这表明,力的真正效应总是改变物体的速度,而不是像原先想象的那样,仅仅使之运动。同时,它还意味着,只要物体没有受到外力,它就会以同样的速度保持直线运动。这个思想首次在牛顿于 1687 年出版的《数学原理》一书中明白地陈述出来了,并被称为牛顿第一定律。牛顿第二定律给出物体在受力时发生的现象:物体在被加速或改变其速度时,其改变率与所受的外力成比例。除了他的运动定律,牛顿还发现了描述引力的定律:任何两个物体都相互吸引,其引力大小与每个物体的质量成比例。于是,如果其中一个物体的质量加倍,则两个物体之间的引力加倍。牛顿引力定律还告诉我们,物体之间的距离越远,则引力越小。

亚里士多德和伽利略-牛顿观念的巨大差别在于,亚里士多德相信一个优越的静止状态,任何没有受到外力和冲击的物体都取这种状态。特别是他以为地球是静止的但是从牛顿定律可以推断,并不存在唯一的静止标准。例如,在有轨电车上打乒乓球,人们将会发现,正如在铁轨旁一张台桌上的球一样,乒乓球服从牛顿定律,所以无法得知究竟是火车还是地球在运动。

亚里士多德和牛顿都相信绝对时间。也就是说,他们相信人们可以毫不含糊地测量两个事件之间的时间间隔,只要用好的钟,不管谁去测量,这个时间都是一样的。时间相对于空间是完全分离并且独立的。这就是大部分人当做常识的观点。然而,我们必须改变这种关于空间和时间的观念,虽然这种显而易见的常识可以很好地对付运动甚慢的诸如苹果、行星的问题,但在处理以光速或接近光速运动的物体时却根本无效。

1865 年,当英国的物理学家詹姆士·克拉克·麦克斯韦成功地将直到当时用以描述电力和磁力的部分理论统一起来以后,才有了光传播的正确理论。麦克斯韦理论预言,射电波或光波应以某一固定的速度行进。但是牛顿理论已经摆脱了绝对静止的观念,所以如果假定光以固定的速度旅行,人们就必须说清这固定的速度是相对于何物来测量的。因此有人提出,存在着一种无所不在的称为“以太”的物质,甚至在“真空的”空间中也是如此。然而,一位迄至当时还默默无闻的瑞士专利局的职员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 1905 年的一篇狭义相对论中指出,只要人们愿意拋弃绝对时间观念的话,整个以太的观念则是多余的。几个星期之后,法国第一流的数学家亨利·庞加莱也提出类似的观点。爱因斯坦的论证比庞加莱的论证更接近物理,后者将其考虑为数学问题。通常将这个新理论归功于爱因斯坦,但人们不会忘记,庞加莱的名字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不管观察者运动多快,他们应测量到一样的光速。这简单的观念有一些非凡的结论。可能最著名者莫过于质量和能量的等价,这可用爱因斯坦著名的方程 E=mc2 来表达(E 是能量,m 是质量,c 是光速),以及没有任何东西可能行进得比光还快的定律。当一个物体接近光速时,它的质量上升得越来越快,这样它需要越来越多的能量才能进一步加速上去。实际上它永远不可能达到光速,因为那时质量会变成无限大,而根据质量能量等价原理,这就需要无限大的能量才能做到。由于这个原因,相对论限制了物体运动的速度:任何正常的物体永远以低于光速的速度运动,只有光或其他没有内禀质量的波才能以光速运动。

相对论终结了绝对时间的观念!每个观察者都可以利用雷达发出光或射电波脉冲来说明一个事件在何处何时发生。一部分脉冲在事件反射回来后,观察者可在他接收到回波时测量时间:事件的时间可认为是脉冲被发出和反射被接收的两个时刻的中点;而事件的距离可取这来回行程时间的一半乘以光速。现在我们正是用这种方法来准确地测量距离,因为我们可以将时间测量得比长度更为准确。实际上,米是被定义为光在以铯原子钟测量的 0.000000003335640952 秒内行进的距离(取这个特别数字的原因是,因为它对应于历史上的米的定义——按照保存在巴黎的特定铂棒上的两个刻度之间的距离)。同样地,我们可以用叫做光秒的更方便的新长度单位,这就是简单地定义为光在 1 秒中行进的距离。

相对论迫使我们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时间和空间观念。我们必须接受,时间不能完全脱离和独立于空间,而必须和空间结合在一起形成所谓的时空的客体。

这正如同将一块石头扔到池塘里,水表面的涟漪向四周散开一样,涟漪作为一个圆周散开并随时间越变越大。如果人们把不同时刻涟漪的快照逐个堆叠起来,扩大的水波圆周就会画出一个圆锥,其顶点正是石块击到水面的地方和时刻。类似地,从一个事件散开的光在(四维的)时空里形成了一个(三维的)圆锥,这个圆锥称为事件的将来光锥。以同样的方法可以画出另一个称为过去光锥的圆锥,它表示所有可以用一个光脉冲传播到该事件的事件集合。不处于 P 的将来或过去的事件被称之为处于 P 的他处。在这种事件处所发生的东西既不能影响发生在 P 的事件,也不受发生在 P 的事件的影响。例如,假定太阳就在此刻停止发光,它不会对此刻的地球上的事情发生影响,因为它们是在太阳熄灭这一事件的他处。我们只能在 8 分钟之后才知道这一事件,这是光从太阳到达我们所花费的时间。只有到那时候,地球上的事件才在太阳熄灭这一事件的将来光锥之内。当我们看宇宙时,我们是在看它的过去。

狭义相对论非常成功地解释了如下事实:对所有观察者而言,光速都是一样的,并成功地描述了当物体以接近于光速运动时会发生什么。然而,它和牛顿引力理论不相协调。牛顿理论说,物体之间相互吸引,其吸引力依赖于它们之间的距离。这意味着,如果我们移动其中一个物体,另一物体所受的力就会立即改变.爱因斯坦在 1908 年至 1914 年之间进行了多次不成功的尝试,企图找到一个和狭义相对论协调的引力理论。1915 年,他终于提出了今天我们称为广义相对论的理论。爱因斯坦提出了革命性的思想,即引力不像其他种类的力,它只不过是时空不是平坦的这一事实的结果,在时空中的质量和能量的分布使它弯曲或“翘曲”。太阳的质量以这样的方式弯曲时空,使得在四维的时空中地球虽然沿着直线的路径运动,它却让我们看起来是沿着三维空间中的一个圆周轨道运动。时空是弯曲的事实再次意味着,光线在空间中看起来不是沿着直线旅行。这样,广义相对论预言光线必须被引力场折弯。譬如,理论预言,由于太阳的质量的缘故,太阳近处的点的光锥会向内稍微弯折。这表明,从遥远恒星发出的刚好通过太阳附近的光线会被偏折很小的角度,对于地球上的观察者而言,这恒星似乎位于不同的位置。在正常情况下,要观察到这个效应非常困难,这是由于太阳的光线使得人们不可能观看天空上出现在太阳附近的恒星。然而,在日食时就可能观察到,这时太阳的光线被月亮遮住了。

广义相对论的另一个预言是,在像地球这样的大质量的物体附近,时间显得流逝得更慢一些。这是因为光能量和它的频率(光在每秒钟里波动的次数)有一种关系:能量越大,则频率越高。当光从地球的引力场往上行进,它失去能量,因而其频率下降。考虑一对双生子。假定其中一个孩子去山顶上生活,而另一个留在海平面,第一个将比第二个老得快些。在这个例子中,年纪的差别会非常小。但是,如果有一个孩子在以近于光速运动的航天飞船中作长途旅行,这种差别就会大得多。当他回来时,他会比留在地球上另一个年轻得多。这叫做双生子佯谬。在相对论中并没有唯一的绝对时间,相反,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时间测度,这依赖于他在何处并如何运动。

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意味着,宇宙必须有个开端,并且可能有个终结。

膨胀的宇宙

1924 年,我们现代的宇宙图象才被奠定。那一年,美国天文学家埃德温·哈勃证明了,我们的星系不是唯一的星系。对于近处的恒星,我们可以测量其视亮度和距离,这样我们可以算出它的光度。相反,如果我们知道其他星系中恒星的光度,我们可用测量它们的视亮度来算出它们的距离。恒星离开我们是如此之遥远,使我们只能看到极小的光点,而看不到它们的大小和形状。这样怎么能区分不同的恒星种类呢?对于绝大多数的恒星而言,只有一个特征可供观测——光的颜色。牛顿发现,如果太阳光通过一个称为棱镜的三角形状的玻璃块,就会被分解成像在彩虹中一样的分颜色(它的光谱)。将一台望远镜聚焦在一个单独的恒星或星系上,人们就可类似地观察到从这恒星或星系来的光谱。

当恒星离开我们而去时,它们的光谱向红端移动(红移);而当恒星趋近我们而来时,光谱则被蓝移。这个称作多普勒效应的频率和速度的关系是我们日常熟悉的例如听一辆小汽车在路上驶过:当它趋近时,它的发动机的音调变高(对应于声波的短波长和高频率);当它经过我们身边而离开时,它的音调变低.在哈勃证明了其他星系存在之后的几年里,他花时间为它们的距离编目以及观察它们的光谱,那时候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些星系完全是随机地运动的,所以预料会发现和红移光谱一样多的蓝移光谱。因此,当他发现大部分星系是红移的:几乎所有都远离我们而去时,确实令人十分惊异!1929 年哈勃发表的结果更令人惊异:甚至星系红移的大小也不是随机的,而是和星系离开我们的距离成正比。或换句话讲,星系越远,它离开我们运动得越快!这表明宇宙不能像人们原先所想象的那样处于静态,而实际上是在膨胀;不同星系之间的距离一直在增加着。

利用多普勒效应,可由测量星系离开我们的速度来确定现在的膨胀速度。这可以非常精确地实现。然而,因为我们只能间接地测量星系的距离,所以它们的距离知道得不很清楚。我们知道的不过是,宇宙在每 10 年里膨胀 5%~ 10%。我们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可能还有我们尚未探测到的其他的物质形式,它们几乎均匀地分布于整个宇宙中,它仍可能使得宇宙的平均密度达到停止膨胀所必需的临界值。所以,现在的证据暗示,宇宙可能会永远地膨胀下去。但是,所有我们能真正肯定的是,既然它已经至少膨胀了 100 亿年,即便宇宙将要坍缩,至少要再过这么久才有可能。

就我们而言,大爆炸之前的事件不能有后果,所以并不构成我们宇宙的科学模型的一部分。因此,我们应将它们从模型中割除掉,并宣称时间是从大爆炸开始的。很多人不喜欢时间有个开端的观念,可能是因为它略带有神的干涉的味道。如果广义相对论是正确的,宇宙可以有过奇点,一个大爆炸。然而,它没有解决关键的问题:广义相对论是否预言我们的宇宙一定有过大爆炸或时间的开端?对于这个问题,英国数学家兼物理学家罗杰·彭罗斯在 1965 年以完全不同的手段给出了回答。利用广义相对论中光锥行为的方式以及引力总是吸引这个事实,他证明了,坍缩的恒星在自己的引力作用下陷入到一个区域之中,其表面最终缩小到零。并且由于这区域的表面缩小到零,它的体积也应如此。恒星中的所有物质将被压缩到一个零体积的区域里,所以物质的密度和时空的曲率变成无限大。换言之,人们得到了一个奇点,它被包含在一个叫做黑洞的时空区域中。如果人们将彭罗斯定理中的时间方向颠倒以使坍缩变成膨胀,假定现在宇宙在大尺度上大体类似弗里德曼模型,这定理的条件仍然成立。彭罗斯定理已经指出,任何坍缩星体必定终结于一个奇点;其时间颠倒的论证则是,任何类弗里德曼膨胀宇宙一定是从一个奇点开始。

但是一旦考虑了量子效应,奇点就会消失。

不确定性原理

为了预言一个粒子未来的位置和速度,人们必须能够准确地测量它现在的位置和速度。显而易见的办法是将光照到这粒子上.一部分光波被此粒子散射开来,由此指明它的位置。然而,人们不可能将粒子的位置确定到比光的两个波峰之间距离更小的程度,所以为了精确测量粒子的位置,必须用短波长的光。可是,由普朗克的量子假设,人们不能用任意小量的光;人们至少要用一个光量子。这量子会扰动这粒子,并以一种不能预见的方式改变粒子的速度。此外,位置测量得越准确,所需的波长就越短,单个量子的能量就越大,这样粒子的速度就被扰动得越厉害。换言之,你对粒子的位置测量得越准确,你对速度的测量就越不准确,反之亦然。海森伯指出,粒子位置的不确定性乘以粒子质量再乘以速度的不确定性不能小于一个确定量,该确定量称为普朗克常量。并且,这个极限既不依赖于测量粒子位置和速度的方法,也不依赖于粒子的种类。海森伯不确定性原理是世界的一个基本的不可回避的性质。

不确定性原理使拉普拉斯的科学理论,即一个完全确定性的宇宙模型的梦想寿终正寝:如果人们甚至不能准确地测量宇宙现在的状态,那么就肯定不能准确地预言将来的事件!20 世纪 20 年代,在不确定性原理的基础上,海森伯、厄文·薛定谔和保尔·狄拉克运用这种手段将力学重新表述成称为量子力学的新理论。在此理论中,粒子不再分别有很好定义的而又不能被观测的位置和速度。取而代之,粒子具有位置和速度的一个结合物,即量子态。一般而言,量子力学并不对一次观测确定地预言一个单独的结果。取而代之,它预言一组可能发生的不同结果,并告诉我们每个结果出现的概率。因而量子力学把非预见性或随机性的不可避免因素引进了科学。

在量子力学中存在着波和粒子的二重性:为了某些目的将考虑粒子成波是有用的,而为了其他目的最好将波考虑成粒子。这导致一个很重要的结果,人们可以观察到两束波或粒子之间的所谓的干涉。那也就是,一束波的波峰可以和另一束波的波谷相重合。这两束波就相互抵消,而不像人们预料的那样,叠加在一起形成更强的波。一个光干涉的熟知例子是,肥皂泡上经常能看到颜色。这是因为从形成泡的很薄的水膜的两边的光反射引起的。白光由所有不同波长或颜色的光波组成,在从水膜一边反射回来的具有一定波长的波的波峰和从另一边反射的波谷相重合时,对应于此波长的颜色就不在反射光中出现,所以反射光就显得五彩缤纷。由于量子力学引进的二重性,粒子也会产生干涉。所谓的双缝实验即是著名的例子。

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制约了宇宙的大尺度结构。它没有到考虑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原理,而为了和其他理论一致这是必需的。因为我们通常检验到的引力场非常弱,所以这个理论并没导致和观测的偏离,然而,早先讨论的奇点定理指出,至少在两种情形下引力场会变得非常强:黑洞和大爆炸。在这样强的场里,量子力学效应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在某种意义上,经典广义相对论由于预言无限大密度的点而预示了自身的垮台,我们还没有一个完备的协调的统一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理论。

基本粒子和自然的力

最初,人们认为原子核是由电子和不同数量的带正电的叫做质子的粒子组成。1932 年詹姆斯·查德威克发现,原子核还包含另外称为中子的粒子,中子几乎具有和质子一样大的质量但不带电荷。直到大约 30 年以前,人们还以为质子和中子是“基本”粒子。但是,质子和另外的质子或电子高速碰撞的实验表明,它们事实上是由更小的粒子构成的。加州理工学院的牟雷·盖尔曼将这些粒子命名为夸克。现在我们知道,不管是原子还是其中的质子和中子都不是不可分的。问题在于什么是真正的基本粒子——构成世界万物的最基本的构件?由于光波波长比原子的尺度大得多,我们不能期望以通常的方法去“看”一个原子的部分。我们必须用某些波长短得多的东西。正如我们在上一章所看到的,量子力学告诉我们,实际上所有粒子都是波,粒子的能量越高,则其对应的波的波长越短。

用上一章讨论的波粒二象性,包括光和引力的宇宙中的一切都能以粒子来描述。这些粒子有一种称为自旋的性质。考虑自旋的一个方法是将粒子想象成围绕着一个轴自转的小陀螺。然而,这可能会引起误会,因为量子力学告诉我们,粒子并没有任何轮廓分明的轴。粒子的自旋真正告诉我们的是,从不同的方向看粒子是什么样子的。宇宙间所有已知的粒子可以分成两组:自旋为二分之一的粒子,它们组成宇宙中的物质;自旋为 0、1 和 2 的粒子,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它们在物质粒子之间产生力。物质粒子服从所谓的泡利不相容原理。泡利不相容原理是说,两个类似的粒子不能存在于相同的态中,也就是说,在不确定性原理给出的限制下,它们不能同时具有相同的位置和速度。不相容原理是非常关键的,因为它解释了为何物质粒子,在自旋为 0、1 和 2 的粒子产生的力的影响下,不会坍缩成密度非常高的状态的原因:如果物质粒子几乎处在相同的位置,则它们必须有不同的速度,这意味着它们不会长时间存在于相同的位置。如果世界在没有不相容原理的情形下创生,夸克将不会形成分离的轮廓分明的质子和中子,进而这些也不可能和电子形成分离的轮廓分明的原子。它们全部都会坍缩形成大致均匀的稠密的“汤”。

直到保罗·狄拉克在 1928 年提出一个理论,人们才对电子和其他自旋二分之一的粒子有了正确的理解。预言了电子必须有它的配偶——反电子或正电子。任何粒子都有会和它相湮灭的反粒子。(对于携带力的粒子,反粒子即为其自身)。在量子力学中,所有物质粒子之间的力或相互作用都认为是由自旋为整数 0、1 或 2 的粒子携带。

携带力的粒子按照其强度以及与其相互作用的粒子可以分成四个种类。大部分物理学家希望最终找到一个统一理论,该理论将四种力解释为一个单独的力的不同方面。

第一种力是引力,这种力是万有的,也就是说,每一个粒子都因它的质量或能量而感受到引力。以量子力学的方法来看待引力场,人们把两个物质粒子之间的力描述成由称作引力子的自旋为 2 的粒子携带的。它自身没有质量,所以携带的力是长程的。太阳和地球之间的引力可以归结为构成这两个物体的粒子之间的引力子交换。实引力子构成了经典物理学家称之为引力波的东西,它是如此之弱——并且要探测到它是如此之困难,以至于还从来未被观测到过。

另一种力是电磁力。它作用于带电荷的粒子(例如电子和夸克)之间,但不和不带电荷的粒子(例如引力子)相互作用。它比引力强得多然而,存在两种电荷——正电荷和负电荷。同种电荷之间的力是相互排斥的,而异种电荷之间的力则是相互吸引的。一个大的物体,譬如地球或太阳,包含了几乎等量的正电荷和负电荷。这样,由于单独粒子之间的吸引力和排斥力几乎全被抵消了,因此两个物体之间净的电磁力非常小。然而,电磁力在原子和分子的小尺度下起主要作用。

第三种力称为弱核力。它负责放射性现象,并只作用于自旋为二分之一的所有物质粒子,而对诸如光子、引力子等自旋为 0、1 或 2 的粒子不起作用。直到 1967 年伦敦帝国学院的阿伯达斯·萨拉姆和哈佛的史蒂芬·温伯格提出了弱作用和电磁作用的统一理论后,弱作用才被很好地理解。他们提出,除了光子,还存在其他 3 个自旋为 1 的被统称作重矢量玻色子的粒子,它们携带弱力.1983 年在 CERN(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发现了具有被正确预言的质量和其他性质的光子的 3 个粒子,也被称为人们戏称为上帝粒子.

第四种力是强核力。它将质子和中子中的夸克束缚在一起,并将原子核中的质子和中子束缚在一起。人们相信,称为胶子的另一种自旋为 1 的粒子携带强作用力,它只能与自身以及与夸克相互作用。夸克只能存在于无色的组合之中。红、绿和蓝夸克被胶子束缚形成一个“白”中子。在正常能量下,强核力确实很强,它将夸克紧紧地捆在一起。但是,大型粒子加速器的实验指出,强作用力在高能量下变得弱得多,夸克和胶子的行为就几乎像自由粒子那样。

地球上的物质主要是由质子和中子,进而由夸克构成。除了少数由物理学家在大型粒子加速器中产生的以外,不存在由反夸克构成的反质子和反中子。我们从宇宙线中得到的证据表明,我们星系中的所有物质也是这样:除了少数当粒子和反粒子对进行高能碰撞时产生的以外,没有发现反质子和反中子如果在我们星系中有很大区域的反物质,则可以预料,在正反物质的边界会观测到大量的辐射。许多粒子在那里和它们的反粒子相碰撞、相互湮灭并释放出高能辐射。

统一电磁力和弱核力的成功,使人们多次试图将这两种力和强核力合并在所谓的大统一理论(或 GUT)之中。1956 年,两位美国物理学家李政道和杨振宁提出弱作用实际上不服从 P 对称。换言之,弱力使得宇宙和宇宙的镜像以不同的方式发展。同一年,他们的一位同事吴健雄证明了他们的预言是正确的。她把放射性原子的核排列在磁场中,使它们的自旋方向一致。实验表明,在一个方向比另一方向发射出更多的电子。次年,李和杨为此获得诺贝尔奖。

早期宇宙肯定是不服从 T 对称的:随着时间前进,宇宙膨胀——如果它往后倒退,则宇宙收缩。而且,由于存在着不服从 T 对称的力,因此当宇宙膨胀时,相对于将电子变成反夸克,这些力将更多的反电子变成夸克。然后,随着宇宙膨胀并冷却下来,反夸克就和夸克湮灭,但由于已有的夸克比反夸克多,少量过剩的夸克就留了下来。正是它们构成我们今天看到的物质,由这些物质构成了我们自身。

大统一理论不包括引力。在我们处理基本粒子或原子问题时这关系不大,因为引力是如此之弱,通常可以忽略它的效应。然而,它的作用既是长程的,又总是吸引的事实,表明它的所有效应是叠加的。所以,对于足够大量的物质粒子,引力会比其他所有的力都更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正是引力决定了宇宙的演化的缘故。甚至对于恒星大小的物体,引力的吸引会超过所有其他的力,并使恒星坍缩。

黑洞

黑洞这一术语是不久以前才出现的。1969 年美国科学家约翰·惠勒,为了形象地描述至少可回溯到 200 年前的一个观念时,杜撰了这个名词。

那时候,共有两种光理论:一种是牛顿赞成的光的微粒说;另一种是光由波构成的波动说。我们现在知道,这两者在实际上都是正确的由于量子力学的波粒二象性,光既可认为是波,也可认为是粒子。在光的波动说中,不清楚光对引力如何响应。但是如果光是由粒子组成的,人们可以预料,它们正如同炮弹、火箭和行星一样受引力的影响。

1783 年,剑桥的学监约翰·米歇尔在这个假定的基础上,于《伦敦皇家学会哲学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他指出,一个质量足够大并足够致密的恒星会有如此强大的引力场,甚至连光线都不能逃逸:任何从恒星表面发出的光,在还没到达远处前就会被恒星的引力吸引回来。米歇尔暗示,可能存在大量这样的恒星,虽然由于从它们那里发出的光不会到达我们这里,我们不能看到它们;但是我们仍然可以感到它们引力的吸引。这正是我们现在称为黑洞的物体。

为了理解黑洞是如何形成的,我们首先需要理解恒星的生命周期起初,大量的气体(绝大部分为氢)受自身的引力吸引,而开始向自身坍缩而形成恒星、当它收缩时,气体原子越来越频繁地以越来越大的速度相互碰撞——气体的温度上升。最后,气体变得如此之热,以至于当氢原子碰撞时,它们不再弹开而是聚合形成氦。如同一个受控氢弹爆炸,反应中释放出来的热使得恒星发光。这附加的热又使气体的压力升高,直到它足以平衡引力的吸引,这时气体停止收缩。然而,恒星最终会耗尽它的氢和其他核燃料。貌似大谬,其实不然的是,恒星初始的燃料越多,它则被越快燃尽。这是因为恒星的质量越大,它就必须越热才足以抵抗引力。而它越热,它的燃料就被耗得越快。我们的太阳大概足够再燃烧 50 多亿年,但是质量更大的恒星可以在 1 亿年这么短的时间内耗尽其燃料,这个时间尺度比宇宙的年龄短得多了。当恒星耗尽了燃料,它开始变冷并收缩。随后发生的情况只有等到 20 世纪 20 年代末才首次被人们理解。

1928 年,一位印度研究生——萨拉玛尼安·昌德拉塞卡,算出了在耗尽所有燃料之后,多大的恒星仍然可以对抗自己的引力而维持本身。这个思想是说:当恒星变小时,物质粒子相互靠得非常近,而按照泡利不相容原理,它们必须有非常不同的速度。这使得它们相互散开并企图使恒星膨胀。昌德拉塞卡意识到,不相容原理所能提供的排斥力有一个极限。相对论把恒星中的粒子的最大速度差限制为光速。这对大质量恒星的最终归宿具有重大的意义。如果一颗恒星的质量比昌德拉塞卡极限小,它最后会停止收缩,并且变成一种可能的终态——“白矮星”。恒星还存在另一种可能的终态。其极限质量大约也为太阳质量的一倍或二倍,但是其体积甚至比白矮星还小得多。这些恒星是由中子和质子之间,而不是电子之间的不相容原理排斥力支持的,所以它们叫做中子星。另一方面,质量比昌德拉塞卡极限还大的恒星在耗尽其燃料时,会出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在某种情形下,它们会爆炸或设法抛出足够的物质,使它们的质量减小到极限之下,以避免灾难性的引力坍缩。但是很难令人相信,不管恒星有多大,这总会发生。”昌德拉塞卡指出,不相容原理不能够阻止质量大于昌德拉塞卡极限的恒星发生坍缩。但是,根据广义相对论,这样的恒星会发生什么情况呢?1939 年一位美国的年轻人罗伯特·奥本海默首次解决了这个问题。

现在,我们从奥本海默的工作中得到一幅这样的图象:恒星的引力场改变了光线在时空中的路径,使之和如果没有恒星情况下的路径不一样。光锥是表示闪光从其顶端发出后在时空中传播的路径。光锥在恒星表面附近稍微向内弯折。在日食时观察从遥远恒星发出的光线,可以看到这种偏折现象。随着恒星收缩,其表面的引力场变得更强大,而光锥向内偏折得更多。这使得光线从恒星逃逸变得。更为困难,对于远处的观察者而言,光线变得更黯淡更红。最后,当恒星收缩到某一临界半径时,表面上的引力场变得如此之强,使得光锥向内偏折得这么厉害,以至于光线再也逃逸不出去。根据相对论,没有东西能行进得比光还快。这样,如果光都逃逸不出来,其他东西更不可能;所有东西都会被引力场拉回去。这样,存在一个事件的集合或时空区域,光或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从该区域逃逸而到达远处的观察者现在我们将这区域称作黑洞,将其边界称作事件视界,而它和刚好不能从黑洞逃逸的光线的那些路径相重合。

事件视界,也就是时空中不可逃逸区域的边界,其行为犹如围绕着黑洞的单向膜:物体,譬如粗心的航天员,能通过事件视界落到黑洞里去,但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通过事件视界而逃离黑洞。任何东西或任何人,一旦进入事件视界,就会很快地到达无限致密的区域和时间的终点。

在宇宙的漫长历史中,很多恒星肯定烧尽了它们的核燃料并坍缩了:黑洞的数目甚至比可见恒星的数目要大得多。仅仅在我们的星系中,大约总共有 1000 亿颗可见恒星。这样巨大数量的黑洞的额外引力就能解释为何目前我们的星系以现有的速率转动。

黑洞不是这么黑的

如果从事件视界(亦即黑洞边界)来的光线永不相互靠近,则事件视界的面积可以保持不变或者随时间增大,但它永远不会减小——因为这意味着至少边界上的一些光线必须互相靠近。事实上,每当物质或辐射落到黑洞中去,这面积就会增大;或者如果两个黑洞碰撞并合并成一个单独的黑洞,这最后的黑洞的事件视界面积就会大于或等于原先黑洞事件视界面积的总和。事件视界面积的非减性质给黑洞的可能行为加上了重要的限制。

人们非常容易从黑洞面积的非减行为联想起被叫做熵的物理量的行为。熵是测量一个系统的无序的程度。常识告诉我们,如果不进行外部干涉,事物总是倾向于增加它的无序度。热力学第二定律是这个观念的一个准确描述。它陈述道:一个孤立系统的熵总是增加的,并且将两个系统连接在一起时,其合并系统的熵大于所有单独系统熵的总和。

如果黑洞具有某一特征,黑洞外的观察者因之可知道它的熵,并且只要携带熵的物体一落入黑洞,它就会增加,那将是很美妙的。紧接着上述的黑洞面积定理的发现,即只要物体落入黑洞,它的事件视界面积就会增加,普林斯顿大学一位名叫雅可布·柏肯斯坦的研究生提出,事件视界的面积即是黑洞熵的量度。由于携带熵的物质落到黑洞中时,它的事件视界的面积会增加,这样就使黑洞外物质的熵和事件视界面积的和永远不会降低。

黑洞辐射的思想是这种预言的第一例,它以基本的方式依赖于本世纪两个伟大理论,即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因为它推翻了已有的观点,所以一开始就引起了许多反对。然而,最终包括约翰·泰勒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得出结论:如果我们关于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其他观念是正确的,那么黑洞必须像热体那样辐射。这样,即使我们还不能找到一个太初黑洞,大家相当普遍地同意,如果找到的话,它必须正在发射出大量的伽马射线和 X 射线。

黑洞辐射的存在似乎意味着,引力坍缩不像我们曾经认为的那样是最终的、不可逆转的。如果一个航天员落到黑洞中去,黑洞的质量将增加,但是最终这额外质量的等效能量将会以辐射的形式回到宇宙中去。这样,此航天员在某种意义上被“再循环”了。然而,这是一种非常可怜的不朽,因为当航天员在黑洞里被撕开时,他的任何个人的时间的概念几乎肯定都达到了终点!甚至最终从黑洞辐射出来的粒子的种类,一般来说都和构成这航天员的不同:这航天员所遗留下来的仅有特征是他的质量或能量。

宇宙的起源和命运

从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本身就能预言:时空在大爆炸奇点处开始,并会在大挤压奇点处(如果整个宇宙坍缩的话)或在黑洞中的一个奇点处(如果一个局部区域,譬如恒星坍缩的话)结束。任何落进黑洞的东西都会在奇点处毁灭,在外面只能继续感觉到它的质量的引力效应。另一方面,当考虑量子效应时,物体的质量和能量似乎会最终回到宇宙的其余部分,黑洞和在它当中的任何奇点会一道蒸发掉并最终消失。

就在大爆炸时,宇宙体积被认为是零,所以是无限热,但是,辐射的温度随着宇宙的膨胀而降低。大爆炸后的 1 秒钟,温度降低到约为 100 亿度,这大约是太阳中心温度的 1000 倍,亦即氢弹爆炸达到的温度。在大爆炸后的大约 100 秒,温度降到了 10 亿度,也即最热的恒星内部的温度。在此温度下,质子和中子不再有足够的能量逃脱强核力的吸引,所以开始结合产生氘(重氢)的原子核。氘核包含一个质子和一个中子。然后,氘核和更多的质子、中子相结合形成氦核,它包含两个质子和两个中子,还产生了少量的两种更重的元素锂和铍。大爆炸后的几个钟头之内,氦和其他元素的产生就停止了。之后的 100 万年左右,宇宙仅仅是继续膨胀,没有发生什么事。最后,一旦温度降低到几千度,电子和核子不再有足够能量去战胜它们之间的电磁吸引力,就开始结合形成原子。宇宙作为整体,继续膨胀变冷,但在一个比平均稍微密集些的区域,膨胀就会由于额外的引力吸引而缓慢下来。在一些区域膨胀最终会停止并开始坍缩。最终,当区域变得足够小,它自转得快到足以平衡引力的吸引,碟状的旋转星系就以这种方式诞生了。另外一些区域刚好没有得到旋转,就形成了叫做椭圆星系的椭球状物体。这些区域之所以停止坍缩,是因为星系的个别部分稳定地围绕着它的中心公转,但星系整体并没有旋转。恒星的外部区域有时会在称为超新星的巨大爆发中吹出来,这种爆发使星系中的所有恒星在相形之下显得黯淡无光。恒星接近生命终点时产生的一些重元素就被抛回到星系里的气体中去,为下一代恒星提供一些原料。因为我们的太阳是第二代或第三代恒星,是大约 50 亿年前由包含有更早超新星碎片的旋转气体云形成的,所以大约包含 2%这样的重元素。云里的大部分气体形成了太阳或者喷到外面去,但是少量的重元素集聚在一起,形成了像地球这样的,现在作为行星围绕太阳公转的物体。

地球原先是非常热的,并且没有大气。在时间的长河中它冷却下来,并从岩石中散发气体得到了大气。我们无法在这早先的大气中存活。因为它不包含氧气,反而包含很多对我们有毒的气体,如硫化氢。然而,存在其他能在这种条件下繁衍的原始的生命形式。人们认为,它们可能是作为原子的偶然结合,形成叫做高分子的大结构的结果,而在海洋中发展,这种结构能够将海洋中的其他原子聚集成类似的结构。第一种原始的生命形式消化了包括硫化氢在内的不同物质,而释放出氧气。这就逐渐地将大气改变成今天这样的成分,并且允许诸如鱼、爬行动物、哺乳动物以及最后人类等生命的更高形式的发展。

时间箭头

当人们试图统一引力和量子力学时,必须引入“虚”时间的概念。虚时间是不能和空间方向区分的。如果一个人能往北走,他就能转过头并朝南走;同样的,如果一个人能在虚时间里向前走,他应该能够转过来并往后走。这表明在虚时间里,往前和往后之间不可能有重要的差别。过去和将来之间的这种差别从何而来?为何我们记住过去而不是将来?科学定律并不区别过去和将来。更精确地讲,正如前面解释的,科学定律在称作 C、P 和 T 的联合作用(或对称)下不变。(C 是指用反粒子替代粒子。P 的意思是取镜像,这样左和右就相互交换了。而 T 是指颠倒所有粒子的运动方向:事实上,是使运动倒退回去。)

想象一杯水从桌子上滑落下,在地板上被打碎。如果你将其录像,你可以容易地辨别出它是向前进还是向后退。如果将其倒放回来,你会看到碎片忽然集中到一起离开地板,并跳回到桌子上形成一个完整的杯子。你可断定录像是在倒放,因为在日常生活中从未见过这种行为。

为何我们从未看到破碎的杯子集合起来,离开地面并跳回到桌子上,通常的解释是这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它可表述为,在任何闭合系统中无序度或熵总是随时间而增加。地板上破碎的杯子是一个无序的状态。人们很容易从早先桌子上的杯子变成后来地面上的碎杯子,而不是相反。无序度或熵随着时间增加是所谓的时间箭头的一个例子:时间箭头将过去和将来区别开来,使时间有了方向。至少有三种不同的时间箭头:首先是热力学时间箭头,即是在这个时间方向上无序度或熵增加;然后是心理学时间箭头,这就是我们感觉时间流逝的方向,在这个方向上我们可以记忆过去而不是未来;最后,是宇宙学时间箭头,宇宙在这个方向上膨胀,而不是收缩。

假定上帝决定不管宇宙从何状态开始,它都必须结束于一个高度有序的状态,则在早期这宇宙很可能处于无序的状态。这意味着无序度将随时间而减小。你将会看到破碎的杯子集合起来并跳回到桌子上。然而,任何观察杯子的人都生活在无序度随时间减小的宇宙中,我将论断这样的人会有一个倒溯的心理学时间箭头。这就是说,他们会记住将来的事件,而不是过去的事件。当杯子被打碎时,他们会记住它在桌子上的情形;但是当它在桌子上时,他们不会记住它在地面上的情景。

记忆器从无序态转变成有序态。然而,为了保证记忆器处于正确的状态,需要使用一定的能量(例如,移动算盘珠或给计算机接通电源)。这能量以热的形式耗散了,从而增加了宇宙的无序度的量。人们可以证明,这个无序度增量总比记忆器本身有序度的增量大。这样,由计算机冷却风扇排出的热量表明计算机将一个项目记录在它的记忆器中时,宇宙的无序度的总量仍然增加。计算机记忆过去的时间方向和无序度增加的方向是一致的。因此我们对时间方向的主观感觉或心理学时间箭头,是在我们头脑中由热力学时间箭头决定的。

虫洞和时间旅行

1949 年库尔特·哥德尔发现了广义相对论允许的新的时空。这首次表明物理学定律的确允许人们在时间里旅行。

因为时间不存在唯一的标准,而每一位观察者都拥有他自己的时间。这种时间是用他携带的时钟来测量的,这样航程对于空间旅行者比对于留在地球上的人显得更短暂是可能的。但是,这对于那些只老了几岁的返回的空间旅行者,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他发现留在地球上的亲友们已经死去几千年了。

要打破光速壁垒存在一些问题。相对论告诉我们,飞船的速度越接近光速,用以对它加速的火箭功率就必须越来越大。对此我们已有实验的证据,但不是航天飞船的经验,而是在诸如费米实验室或者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粒子加速器中的基本粒子的经验。我们可以把粒子加速到光速的 99.99%,但是不管我们注入多少功率,也不可能把它们加速到超过光速壁垒。航天飞船的情形也是类似的:不管火箭有多大功率,也不可能加速到光速以上。这样看来,快速空间旅行和逆时旅行似乎都不可行了。然而,还可能有办法。人们也许可以把时空卷曲起来,使得 A 和 B 之间有一近路。在 A 和 B 之间创生一个虫洞就是一个法子。顾名思义,虫洞就是一个时空细管,它能把两个相隔遥远的几乎平坦的区域连接起来。

时空不同区域之间的虫洞的思想并非科学幻想作家的发明,它的起源是非常令人尊敬的。
1935 年爱因斯坦和纳珍·罗森写了一篇论文。在该论文中他们指出广义相对论允许他们称为“桥”,而现在称为虫洞的东西。但它们不能保持畅通足够久,以使任何东西通过。

假定你回到过去并且将你的曾曾祖父在他仍为孩童时杀死。这类佯谬有许多版本,但是它们根本上是等效的:如果一个人可以自由地改变过去,则他就会遇到矛盾。看来有两种方法解决由时间旅行导致的佯谬。一种称为协调历史方法。它是讲,甚至当时空被卷曲得可能旅行到过去时,在时空中发生的必须是物理定律的协调的解。根据这个观点,除非历史表明,你曾经到达过去,并且当时并没有杀死你的曾曾祖父或者没有干过任何事和你的现状相冲突,你才能在时间中回到过去。此外,当你回到过去,你不能改变记载的历史。那表明你并没有自由意志为所欲为。解决时间旅行的其他可能的方法可称为选择历史假说。其思想是,当时间旅行者回到过去,他就进入和记载的历史不同的另外历史中去。这样,他们可以自由地行动,不受和原先的历史相一致的约束。